12.附录一 西方经济学者论财政、货币政策

双稳健政策 陈东琪 人民出版社2005.2版 12.附录一 西方经济学者论财政、货币政策 　　财政、货币政策是现代西方经济理论中宏观经济政策的主要内容，也是西方国家的政府进行宏观经济管理的重要手段。西方学者关于财政、货币政策的观点和主张，对我们认识和理解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宏观经济调控，科学制定财政、货币政策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一、西方主要经济学派及其财政、货币政策主张 　　从工业革命以来的400年中，伴随着西方国家市场经济的发展过程，西方经济学在不同的发展时期，形成了不同的经济学流派。20世纪30年代以前，古典学派和新古典学派，以研究微观经济活动为主，虽然也涉及到财政、货币问题，但并没有形成现代意义的财政货币政策。20世纪20年代末的大危机之后，随着凯恩斯经济学的出现，宏观经济被纳入西方主流经济学派的研究视野，财政、货币政策逐渐成为西方国家调节经济的重要手段和宏观经济政策的主要内容。 (一)凯恩斯经济学派的政策主张 　　1929年，美国爆发了空前严重的经济危机，并迅速波及整个资本主义国家。为了尽快摆脱危机的造成的混乱局面，1933年初，美国总统罗斯福实行“新政”，对财政、金融、货币和产业部门等进行干预和“调节”。“新政”被认为是西方国家政府全面干预的开始，但并没有现成理论的支持。为了解释大危机的原因，并从理论上给出国家干预的理由。英国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在1936年出版了《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提出了“有效需求”理论，创立了宏观经济学基本理论框架，出现了现代意义上的财政、货币政策。 　　凯恩斯指出产生严重经济危机的根源是有效需求不足，市场的自动调节已经无法增加有效需求，实现供需平衡和充分就业。他主张国家对经济实行全面干预和调节，认为挽救危机的唯一办法是“让国家之权威与私人之策动力量互相合作”。凯恩斯学派认为财政政策是增加有效需求的重要手段，否定了亚当．斯密以来西方经济学坚持的平衡财政收支政策，主张实行以扩大政府开支、举债花费和赤字预算为主要内容的膨胀性财政政策，并将财政政策深入到就业、外贸、社会福利等各个方面。凯恩斯学派不同意新古典经济学关于货币均衡和物价稳定的观点，指出有效需求不足必然表现为流通中没有足够的货币量去购买商品，主张实施由货币当局降低利率的扩张性货币政策。凯恩斯学派认为适度的通货膨胀既有利于刺激消费，又能够刺激投资，有利于经济的增长和就业的增加①。 ①凯恩斯：《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商务印书馆1964版，第257页、252页。 (二)奥地利经济学派的政策主张 　　奥地利经济学派(Austrian School of Economics)是富有争议的学派，曾经成功地预言了20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奥地利经济学派虽然没有否定国家的作用，但强调彻底的经济自由主义，反对凯恩斯主义的赤字和通货膨胀政策。1974年度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F．A．哈耶克(F．A．Hayek)认为，国家干预是萧条和大量失业的根源，也是通货膨胀的根源。默里．N．罗思巴德(Mur ray N Rothbard)进一步提出，信贷扩张制造的繁荣背后必然是萧条，信贷扩张是一种内在的机制，政府干预也无法避免萧条的出现。①哈耶克认为，“货币不是通过控制其数量而能得到一定的可预见结果的政策工具”，主张废除国家货币制度，让私营银行发行竞争性货币。②奥地利经济学派比货币主义更加自由，实际上是否定了中央银行的作用。 　　奥地利经济学派的政策主张虽然从未被政府采纳，但不能因此忽视其对财政货币理论的贡献。一是其理论事先预测并证实了凯恩斯学派的财政货币政策的负面影响，对政府干预经济的政策选择及其程度起到了警示作用；二是强调政府的职能是“保证自由竞争的平等机会”。这两点对政府的宏观调控具有十分重要的借鉴意义。 ①克拉斯穆尔．佩佐夫：《中国经济的萧条风险》，《全球财经观察》2004年11月22日。 ②外国经济学说研究会编：《国外经济学讲座(第4册)》，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281页。 (三)新古典综合派的政策主张 　　新古典综合学派产生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面对经济增长速度迟缓、失业人数增加、物资供给严重不足、物价上涨等难题，一些凯恩斯主义经济学家，将古典经济学的合理内容融入凯恩斯宏观经济学，形成了“新古典综合经济学”，又先后自称“后凯恩斯主流经济学”和“现代主流经济学新综合”。 　　在凯恩斯的“需求管理”理论和扩张性财政政策思想的基础上，新古典综合派进行了两个方面的创新。一是主张采取“逆经济风向行事”的财政货币政策，以减少经济周期对经济发展的不利影响。20世纪50年代，汉森提出了以“反经济周期”为目的的“补偿性财政政策”(compensatory fiscal policy)和“补偿性货币政策”。“补偿性财政政策”不追求每一财政年度的收支平衡，只求在经济周期的整个期间实现收支平衡。在经济萧条时，主张采用膨胀性财政政策，同时中央银行放宽信用，增加货币供给量，降低利息率，可以变萧条为繁荣；在达到充分就业、出现通货膨胀时，实施相反的紧缩性财政政策，同时紧缩信用，减少货币供给量，提高利息率，以求得萧条与繁荣时期的相互补偿，防止经济危机的爆发。二是主张在经济上升期实行赤字预算、发行国债，刺激经济快速增长。20世纪60年代，肯尼迪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主任海勒提出了“增长性赤字财政政策”。他将潜在国民生产总值和潜在的增长率作为测算财政赤字的基准，认为只要连续两年的实际国民生产总值小于推算出来的潜在的生产总值时，即使在经济上升时期，也可以将赤字财政作为常规手段，连年不断的实行，从而挖掘生产潜力，减少产量缺口①。汉森和新古典综合学派最重要的代表人物萨缪尔森都非常赞成这个办法，并称之为“新经济学”②。 　　在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的关系方面，新古典综合派有两个基本主张。一是财政政策比货币政策更为重要。萨缪尔森指出“由于现代政府的巨大规模，没有财政政策就等于宣布死亡”。汉森认为货币政策具有非对称性，他说，“货币武器确实可以有效地用来制止经济过热”，但“恢复经济增长仅仅靠廉价的货币扩张是不够的”。所以，他主张以财政政策为主刺激经济的增长。新古典综合派的又一重要代表人物托宾也指出，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的作用不同，可相互补充，应配合使用，但运用扩大预算支出和赤字理财的财政政策比起实施操纵利息率的货币政策更能迅速直接地刺激经济扩张。新古典综合派的第二个主张是，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应“相机抉择③”。由于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各有特点，作用的范围和程度不同，因此在使用哪一项政策时，或者对不同的政策手段搭配使用时，没有一个固定的模式，政府应根据不同情况，灵活地决定。 ①刘涤源、谭崇台主编：《当代西方经济学说》，武汉大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267--268页。 ②外国经济学说研究会编：《国外经济学讲座(第4册)》，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155页。 ③相机抉择是指依据不同情况和不同时间制定调控政策，但它并不试图提前去商讨未来的政策决策。 (四)货币主义学派的政策主张 　　20世纪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西方国家出现了经济停滞和通货膨胀并存的“滞胀”局面，新古典综合派的政策主张无法应对“滞胀”，以芝加哥学派为代表的货币主义政策主张逐步得到重视。货币主义学派(Monetarist Sch001)更加重视市场机制的作用，主张最低限度的政府干预①，信奉“自由主义”。 　　货币主义学派强调货币政策的极端重要性，反对用财政政策干预经济。货币主义代表人物米尔顿．弗里德曼认为，扩张性财政政策具有“挤出效应”(Crowing-Out)，是西方国家出现“滞胀”的主要原因。相机抉择的货币政策增加了货币供应的不稳定，加剧了经济波动。货币主义学派反对新古典综合派的“相机抉择”理论、“反周期”理论和把利率作为调节经济的中介指标，主张简单而明确的货币政策。② 　　弗里德曼认为，抑制通货膨胀，实现经济稳定，最根本的措施就是控制货币供应量的增长率，主张实行控制货币供应量增长率的简单规则(Simple Rules)。③为了坚持明确的货币政策和固定速度的货币增长，货币主义学派甚至对通货膨胀也采取了容忍的态度。弗里德曼说，“通货膨胀率”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通货膨胀变化率”。④ 　　可以看出，货币主义学派虽然强调货币政策的重要性，但并不主张干预性的货币政策，而是遵守具有浓厚自由主义色彩的非干预性规则。弗里德曼确信：这是“在目前的知识水平上”，“能够向货币政策提出的最高要求”。 ①欧文：《经济魔杖——_50位经济学家如何影响和改变世界历史》，中国社会出版社1997年版，第417页。 ②弗里德曼：《货币最优量和其他论文》，1969年英文版，48页。 ③《论货币》，《世界经济译丛》，1981年第5期，第29页。 ④《重温货币主义》，《证券时报-财经周刊》，1998年8月22甘。 (五)供给学派的政策主张 　　供给学派(supply-Sch001)产生于20世纪70年代中期，是在解决“滞胀”问题过程中兴起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派。与货币主义学派相似，供给学派重视市场机制的作用，主张将政府干预限制在最低限度。 　　供给学派认为造成“滞胀”的原因是赤字财政带来的高税率，特别是高额累进税率。他们主张用持久地降低税率来调动人们发展经济的积极性，认为减税是保持经济长期稳定的最重要政策。他们承认减税的实际效果存在“时差”，刚开始时政府的税收会缩减，但他们坚信“时差”不会很长，一旦经济活动扩大后，政府的税收将会大幅度增加。 　　供给学派主张实施“限制性货币政策”。认为只要控制货币供应量的增长，使之与经济增长相适应，就不会引起物价上涨。但是供给学派也认识到了控制货币量的困难，认为在现实的货币信用制度下，无法控制货币数量。 (六)理性预期学派的政策主张 　　理性预期学派(Rational Expectation School)，即新古典宏观经济学派，是从货币主义学派分离出来的一个经济学流派，崇尚经济自由，反对政府过多干预经济，特别反对政府通过财政扩张和货币扩张来提高产量和增加就业。 　　“理性预期”理论是理性预期学派的重要特点。他们认为，理性的经济人会利用一切信息去预测和改善他们的预期，导致政府政策无法发挥预期效应。也就是说，政府在制定宏观经济政策时要考虑人的“理性”判断对政策效果的影响。基于以上分析，理性预期学派针对财政货币政策提出了两个非常有价值的观点。一是财政货币政策应保持稳定，要考虑政策发挥效应的“时滞”。理性预期学派的代表人物卢卡斯认为，财政政策的目标应该是防止或减少通货膨胀。政府应该制定并公布一些永久不变的规则，使经济行为主体不因财政政策的频繁干预而产生持续的通货膨胀预期，从而稳定价格水平。二是财政货币政策要简单，便于公众的理解，以引导“预期”向合理的方向发展。宾基德兰德和爱德华．普雷斯科特主张，在一个民主社会中，政府应该选择简单而易于被公．众理解的政策规则，同时保持对政策的坚定承诺，提高政策的稳定性和可信性。 (七)新凯恩斯学派的政策主张 　　进入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技术进步加快，市场竞争更加激烈，国际贸易纠纷不断的情况下，西方一批中青年经济学者综合凯恩斯理论以来各学派的观点，逐步形成了“新凯恩斯学派’’(New． Keynesian Sch001)。新凯恩斯学派主张国家干预主义，重申“需求管理”政策的有效性，在政策工具的选择和搭配上坚持“相机抉择”，并主张“相机抉择”和规则的有机结合。主张实施以利率为目标的货币政策，同时承认货币供给量的重要性。新凯恩斯学派有以下四个方面的特点。 　　一是新凯恩斯学派的观点更加折衷，虽然他们主张政府干预，但没有片面夸大政府干预的作用，重视政府干预的适度性。他们指出，若无紧缩政策，通货膨胀会更严重；若无扩张政策，失业会更 严重①。大多数新凯恩斯主义者倾向于赞同货币主义者和新古典经济学家的观点，即政府如果干预得太多，政府会得到比它干预较少时所得到的更坏的后果。② 　　二是主张在综合考虑政策的长期效应与短期效应的基础上，制定财政货币政策。他们认识到，财政货币政策在长期与短期目标之间是不一致的，财政货币政策都可以影响总需求，从短期效应看，财政货币政策的变动会引起产量和物价的短期波动，从长期效应来看，财政政策会影响储蓄、投资和长期经济增长，货币供给会影响长期的物价水平。对此，他们以工资粘性、价格粘性和非市场出清的假设为前提，主张抑制价格粘性，使价格更具弹性，来解决市场机制失灵问题，稳定总产量；主张货币政策应使工资更有弹性，促进就业水平提高。 　　三是承认财政货币政策的局限性，更加重视政策组合。新凯恩斯学派认为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都重要，但二者的作用不同，应选择合适的政策组合。新凯恩斯学派的重要代表、世界银行前副行长斯蒂格利茨说，“财政政策工具或货币政策工具并不能完全符合主要的宏观经济政策目标的需要：充分就业、高增长和物价稳定。选择最优的政策工具组合因此成为政策制定者的一项重要工作”③。 四是吸收了理性预期派的观点，特别重视公众预期对政策效应的影响，主张政策的稳定性。新凯恩斯学派指出，通货膨胀和失业之间短期内具有交替关系，在长期中会逐渐消失，供给冲击①会使这种交替关系移动。因此建议政府加强在公众中的诚信，保持政策稳定，以有效降低通货膨胀的短期成本。 ①顾钰民、陈思明编著：《西方经济学流派》，同济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57页。 ②斯蒂格利茨著：《经济学(下册)》，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354页。 ③同上，第356页。 二、当代西方经济学者有关财政、货币政策的主要观点 　　从最新的发展趋势来看，西方不同经济学派的学者对财政货币政策的作用方面逐渐达成共识，不再争论财政政策重要还是货币政策重要的问题，而是讨论在什么情况下应该运用财政政策，什么情况下运用货币政策，二者应该如何配合与协调等问题。他们的论述代表了西方财政货币政策理论方面的发展趋势与主流观点。 (一)财政、货币政策的定义 　　20世纪60年代以来，随着凯恩斯主义经济政策的日益流行，经济学者开始对财政政策的定义进行讨论，提出了许多有代表性的观点。 　　60年代初，V．阿盖迪提出，财政政策可以认为是税制、公共支出、举债等种种措施的整体，通过这些手段，作为整个国家支出组成部分的公共消费与投资，在总量与配置上得以确定下来，而且私人投资的总量与配置受到直接与间接的影响。② ①萨缪尔森指出，供给冲击(supply shock)是指在宏观经济学中对总供给产生未曾预料到的重大影响的生产成本或生产率的突然变动。 ②转引自郭庆旺、三好慎一郎、赵志耘：《现代西方财政政策概论》，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1993年版，第8页。 　　60年代后期，希克斯夫人指出，“财政政策是指公共财政的不同要素在把履行其职责放在首位的同时，共同适应各项经济政策目标的方式、方法”。①她所指的政策目标，一是在高就业水平基础上的稳定，二是生产力的稳定提高，以利于在充分利用资源的基础上求得最大增长。②J．F．都认为，财政政策是“政府收支的调整，以达到经济更加稳定，实现预期经济增长。”③N．F．凯塞指出，“财政政策就是政府的税收、支出以及债务政策对生产、就业、收入以及价格等水平的影响。”④据此，H．M．格劳维斯认为，财政政策一词已经形成一种特殊的思想和研究领域，即研究有关国家资源的充分有效利用及维持价格水平稳定等问题，财政政策的短期目标是防止通货膨胀，中长期目标是消除经济周期，同时为经济增长提供有利的环境。⑤ 　　20世纪80年代，美国的经济学者更加强调财政政策在实现充分就业、稳定物价水平、对付衰退和通货膨胀方面的作用，从与作用联系的角度定义财政政策。O．埃克斯坦指出，财政政策是“政府为了实现充分就业和稳定物价等短期目标而实行的各种税收和财政支出的变化”。⑥ ①Hicks，1967，Public Finance，MacIIlillan and Company Ltd．，Bombay，第2页。 ②同注1，第8页。 ③同注1，第9页。 ④同注1，第9页。 ⑤Grovers，1962，Financing gov。merit，Holt，Rjnehartand Winstan，I New York。 ⑥埃克斯坦：《改革财政学》，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1983版。 　　萨缪尔森和诺德豪斯在其编著的第十二版《经济学》中写道，“我们所说的财政政策是指制定税收和公共开支的过程，其目的是，(a)抑制经济周期的波动以及(b)有助于维持增长的高度就业的经济，而与此同时又避免高度的和难以控制的通货膨胀”。① 　　如果说财政政策已经形成了比较严格的概念的话，那么对货币政策则主要是进行描述性的定义。一般认为，货币政策是指一国货币当局(主要是中央银行)为实现其预定的宏观经济目标，对货币供给、银行信用及市场利率实施调节和控制的具体措施。萨缪尔森曾指出，中央银行“采取行动来控制活动力强大的准备金，从而控制社会的货币与信用的供给……货币政策‘具有逆对现行经济风向的任务’，扭转不足的或过多的需求支出的总额，以便导致最优的实际的经济成长和价格水平的稳定。”② (二)财政、货币政策的作用 　　西方经济学者将货币政策与财政政策作为宏观经济政策的两种主要工具③，既可以用来追求低通货膨胀的适度经济增长目标，也可以用来缩短衰退过程(像1991年)和防止经济过度繁荣。④但是，两者作用的领域、机制及目标存在着明显的差异。 ①保罗’萨缪尔森、威廉．诺德豪斯：《经济学(第12版)》(中文版)，中国发展出版社1992年版，第285页。 ②保罗。萨缪尔森：《经济学(上册)》(中文版)，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445页。 ③同注①，第577页。 ④多恩布什、费希尔：《宏观经济学(第6版)》(中文版)，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102页． 　　首先，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的初始作用不同。多恩布什和费希尔认为，财政政策的初始作用是在产品市场上，货币政策的初始作用是在资产市场上，但是由于产品和资产市场是紧密联系着的，货币和财政政策都会同时影响到收入水平和利率。① 　　其次，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的作用机制不同。多恩布什和费希尔指出，货币政策是通过刺激总需求的利率敏感性成分(主要是投资支出)来起作用的。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货币政策的早期影响是在住宅建设上。与此相反，财政政策的运作方式恰恰取决于政府购买了什么产品或者改变了何种税收和转移支付。如国防支出这样的政府产品和劳务购买，企业利润税、销售税的削减，社会保险捐助。② 　　第三，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的作用目标不同。蒙代尔指出，“财政政策定义为政府对本国商品开支的增加(减少)创造的预算赤字；或者主要影响本国消费水平的税收下降(提高)。如此定义的财政政策，将只能显著地影响内部平衡线的位置”。因此，财政政策应当用于实现内部经济稳定，货币政策应该用来达到期望的国际收支水平。相反的政策体系将导致失业和国际收支状况恶化。…．．将财政政策用于外部目标，货币政策用于内部目标是错误的，违背了有效市场划分原理。③ 　　第四，开放条件下的财政、货币政策作用。开放宏观经济学的主要理论——蒙代尔一弗莱明模型表明，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作用的大小取决于资本流动的完全程度。由于现实世界中资本具有不完全流动性，资本流动性越大，财政政策的作用越小，而货币政策的作用越大；反之，资本流动性越小，财政政策的作用越大，而货币政策的作用越小。① ①多恩布什．费希尔：《宏观经济学(第6版)》(中文版)，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102页。 ②多恩布什．费希尔：《宏观经济学(第6版)》(中文版)，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112页。 ③蒙代尔：《蒙代尔经济学文集第三卷——国际宏观经济模型》(中文版)，中国金融出版社2003年版，第133、81页。 (三)财政、货币政策的运用 　　根据政策调节经济周期的方式，西方学者将宏观经济政策分为两种类型——自动稳定器(automatic stabilizers)和相机抉择。自动稳定器是指税制和政府支出所具有的能够自动稳定经济的作用。但凯恩斯主义经济学者认为，自动稳定器的作用虽然能缓和经济波动，但不能消除经济波动，还应该采取相机抉择即“斟酌使用”的政策。相机抉择政策可以分为扩张性财政、货币政策和紧缩性财政、货币政策。多恩布什和费希尔指出，降低货币增长率或者政府支出这种减少总需求的紧缩性政策，倾向于降低通货膨胀以及产量水平，而扩张性政策将同时增加通货膨胀和产量水平。② 　　90年代以来，西方学者开始寻求相机抉择与规则兼顾的政策框架。相机抉择与规则分别是凯恩斯主义者和货币主义者的政策主张，两者各有优势。用简单规则制定政策，通过向公众提供稳定的政策预期可以避免不必要的经济波动，而“相机抉择”有助于处理事先无法预期的突发波动，赋予经济政策必要的灵活(Flexi‘ bility)。新凯恩斯主义吸收两个学派的观点，提出了不同于货币主义常数货币政策规则、基于规则又适度相机抉择的复数规则和政策框架，将政策的连续性、稳定性与灵活性、应变性有机结合起来。原斯坦福大学教授约翰．泰勒(John Taylor)接受凯恩斯学派的利率中介目标观点，提出泰勒规则(或称利率规则)，主张以产出和兼顾数据来指导货币政策，通过调整实际利率来对经济实施宏观调控。当前，泰勒规则已经成为发达国家中央银行制定货币政策的理论依据和主流货币政策的最权威规则①。 ①国家统计局：《如何把握财政与货币政策的协调运用》，国家统计局网站。 ②多恩布什．费希尔：《宏观经济学(第6版)》(中文版)，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115页。 　　西方学者同时十分注重财政、货币政策的选择时机。萨缪尔森等指出，虽然财政政策的作用会在财政政策实施3年或4年以后全部被挤出，但是积极的财政政策挤出投资所达到的程度取决于经济周期的状况。如果积极的财政政策是在严重衰退冲击时加以采用的，那么这种财政政策最终可以促进投资而不是挤出投资”。②如果对经济小扰动作为非常积极的政策，那么可能导致经济的不稳定。因为货币政策与财政政策在混合使用时，如扩张性财政政策和紧缩性货币政策组合可能会产生冲突，降低政策的预期作用。 ①由-y在货vO政策研究方面的突出成就，约翰．泰勒教授于2001年初，被布什任命为美国财政部主管国际事务的副部长(under secretaryforintemafional affairs)，并有望成为格林斯潘的接班人。 ②保罗．萨缪尔森、威廉．诺德豪斯：《经济学(第12版)》(中文版)，中国发展出版社1992年版，第594,589页。 　　萨缪尔森以美国为例指出，当生产缩减时，国会投票赞成永久性减税，赞成增加用于社会安全和食物票证的转移支付，并通过就业计划和公共工程法案。这种松弛的财政政策会迫使货币政策不断紧缩，以致实际利息率变得越来越高。①多恩布什和费希尔认为，紧的货币政策与松的财政政策的配合，可能会倾向于产生国际收支赤字。财政扩张会导致利率上升，因而将替代或挤出一定的私人投资。扩张性的财政政策在增加收入的同时却会减少投资。②对此，他们认为针对小的干扰试图连续稳定经济的微调是有较大争议的。如果采用微调，则要求实行小的政策反应以减轻经济波动，而不是完全消除波动。 (四)财政、货币政策的若干概念 　　当代西方主要经济学者在讨论财政、货币政策时，直接使用过“积极财政政策”、“扩张性或松的财政、货币政策”、“稳定财政、货币政策”等概念，而没有直接使用“中性财政、货币政策”的提法。与“中性”相关的财政、货币概念只有中性税收(Neutral Taxation)和货币中性(Neutrality 0f Money)。 　　积极财政政策和稳定财政政策同属相机抉择范畴。英国经济学家詹姆斯(James)在《税收词典》中，将积极财政政策(active fis． cal policy)定义为政府对财政政策中相机抉择因素的积极运用。③ ①保罗．萨缪尔森、威廉．诺德豪斯：《经济学(第12版)》(中文版)，中国发展出版社1992年版，第584、599页。 ②多恩布什．费希尔：《宏观经济学(第6版)》(中文版)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102页。 ③郭庆旺等：《积极财政政策及其与货币政策配合研究》，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第10页。 　　萨缪尔森在其著名的《经济学》中指出，积极的财政政策要和稳定的货币政策合作，它们的目标是高度就业和经济增长，同时又没有需求拉动型的通货膨胀。①美国经济学者将实现经济稳定的财政政策称为稳定化政策(Stabilization Policy)。萨缪尔森和诺德豪斯指出，“从理论上讲，财政政策可以被用来制服经济周期”。当经济大大高于或低于其潜在的GNP时，就需要采用宏观经济“稳定化政策”。如果所需要的稳定性政策迫使赤字和债务不断增加，需要将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配合。② 　　最早提出“税收中性”思想的是亚当．斯密。李嘉图、马歇尔以及供给学派经济学家的理论中也有明显带有“税收中性”思想。经过三个世纪的发展，“税收中性”从最初“避免消费者因纳税而遭受额外负担”的初衷，扩展到“减少税收对消费、劳动、储蓄、产业、投资等领域的影响”更大范畴，其目的旨在将税收在各领域产生的不良影响减至最低限度。“税收中性”的目的是让市场在不受扭曲或干扰的条件下发挥作用，但在现实生活中市场失灵往往是不可避免的，需要由市场以外的力量加以弥补或矫正，税收对纳税人的收入效应和替代效应不可避免。所以，“税收中性”只是西方税收学中的一项基本原则，用来衡量政府利用税收干预经济的程度。 ①保罗-萨缪尔森：《经济学(上册)》(中文版)，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505页。 ②保罗．萨缪尔森、威廉．诺德豪斯：《经济学(第12版)》(中文版)，中国发展出版社1992年版，第268、577页。 　　“货币中性”是货币数量论的一个基本命题的简述，即流通中货币数量的变化会引起绝对价格水平发生相应的变化，而不影响相对价格、利率、真实收入、真实财富以及真实产出的水平①。“货币中性”是古典经济理论最为坚硬的内核之一，被货币主义学派和理性预期学派加以发扬光大。萨伊、穆勒、弗里德曼和卢卡斯等经济学者大都认为，从长期来看，货币对产量没有影响。萨金特和华莱士等理性预期学派经济学家甚至认为，无论从长期还是短期，货币都是中性的，意味着货币政策是无效的。第二代理性预期学派代表，基德兰德和普雷斯科特用博弈论，温特劳布和卡尔多用货币内生论，发展了货币中性理论，最后的结论依然是一脉相承的货币政策无效性。有意思的是，理论预期学派提出的按某种规则制定的货币政策与“货币中性”本身就是一个悖论，也许货币“非中性”比“中性”更具实际意义。 三、基本的研究结论 　　通过对西方学者关于财政货币政策的理论、观点和政策主张的认识和了解，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不同时期形成的财政货币政策，有其特定的宏观经济背景和微观经济基础，因此具有特定的时效性。凯恩斯学派的扩张性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为西方国家摆脱经济危机的影响，以及战后的恢复与重建，促进经济增长发挥了巨大作用。新古典综合学派相机抉择的财政货币政策使美国的物质财富在20世纪60年代达到顶峰。货币主义学派、供给学派的限制性货币政策主张，有效地抑制了经济滞胀，在短期内刺激了英美两国的经济增长和失业率下降。各学派的观点是基于当时的历史背景提出的，在西方国家的经济发展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具有一定的时效性，同时也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①唐.帕廷金(Don Patinkin)：《新帕尔格雷夫货币金融大辞典》第三卷，经济科学出版社，第17页。 　　第二，主流经济学派对财政、货币政策的认识逐渐从相互对立走向相互补充、综合协调。古典学派、货币学派、供给学派和理性预期学派是自由主义的奉行者，而凯恩斯学派、新古典综合学派和新凯恩斯学派崇尚国家干预主义。经济学派之间的争论实际上是两种思潮之间的较量，作为第一个从理论上阐述国家干预主义思想的先行者，凯恩斯的扩张性财政政策是一次经济学“革命”，凯恩斯学派的学术观点和政策主张突破了古典学派一些基本理论的束缚。而凯恩斯学派之后发展起来主流经济学派，对财政货币政策在经济稳定中的作用已是不言而喻，所以，与之对立学派关于采取何种政策的争论也逐渐趋向缓和。例如，货币主义学派在否定凯恩斯学派的扩张性财政政策的同时，并不否认财政政策对通货膨胀有重要的作用。新古典综合学派在主张增长性赤字政策时，也承认货币政策的重要作用。新凯恩斯学派更是在吸收了理性预期学派的部分理论的基础上，完成了新的综合，呈现出各学派相互补充的综合特征。 　　第三，西方经济学家对财政货币政策效应的全面系统的认识，经历了一个漫长而曲折的过程。在凯恩斯学派之前，古典学派和新古典学派对财政和货币主要限于微观经济活动，认为市场机制可以使经济自动均衡。新古典学派虽然提出了用税收调节贫富差距的政策主张，但从根本上说，这仅仅是实现社会公平的手段，并非是调节经济运行的工具。从罗斯福“新政”和凯恩斯学派开始，财政货币政策成为政府干预经济、调节总需求的工具，但这时的财政货币政策主要着眼于短期效应，在促进经济发展，缓解社会矛盾的同时，也带来高赤字、高债务、高利率和高贸易逆差问题。经济“滞胀”的出现，显示出只注意政策短期效应给经济发展带来的问题。从货币主义学派和供给学派开始，政府从长期目标出发考虑财政、货币政策。新凯恩斯学派在综合以往经验教训的基础上，更加重视全面认识财政和货币政策的作用以及带来的利弊，综合考虑政策的长期和短期效应，主张决策者需要斟酌使用。 　　第四，从西方经济学的发展历程可以看出，财政、货币政策的运用并没有固定的程式，其相互间的配合非常复杂，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政府对市场经济的适当干预是必要的，若对失业和通货膨胀问题放任不管，会导致社会的不稳定。但从长期来看，如果政府干预过多，将会破坏市场机制发挥作用的体制基础，使经济问题变得更为严重。政府是市场经济体系中的一个构成要素，所以，以“政府干预”为前提的财政货币政策必须以保证市场机制能够正常发展作用为前提。政府的作用是巨大的，但绝不是万能的，财政货币政策尤如“双刃剑”，需要运用得当才能发挥其最大效应。